磐石断流-《明末隐龙》
白帝城废墟西南边缘,血色残阳的最后一缕光穿透翻滚的硝烟,将曾英的朴刀阵镀上一层诡异的金红。这支石砫铁军已然化作阻挡毁灭洪流的最后礁石,在八旗重甲与红夷炮火的狂暴冲击下,如中流砥柱般死死钉在原地,每一寸阵地都在承受着撕裂般的剧痛,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瓦解!
阵型早已由进攻的雁翅,化为冰冷刺猬般的拒马圆阵!数千柄长柄朴刀斜指苍穹,刀柄末端深深楔入浸透鲜血的泥泞土地,入土半尺有余,仿佛在汲取大地的力量。前排士兵身体下沉如弓,肩膀死死抵住刀柄中段,肌肉贲张的臂膀青筋暴起,与刀柄仿佛焊为一体,靴底则深深碾进混杂着碎骨与内脏的血泥中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污的腥甜;后排士兵将朴刀稳稳架在前排同伴的肩甲或刀柄上,形成三层交错的钢铁荆棘,刀尖密集如林,在暮色中闪烁着森冷的寒芒,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獠牙。整个阵型在硝烟与血雾中起伏,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、与死神共舞的肃杀之气,连呼啸的晚风都似被这股气势逼得绕行,不敢轻易触碰这片生死之地!
“轰!轰!” 红夷炮的实心弹丸和链弹如同死神的巨锤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不时砸落在阵线附近或阵中!每一次爆炸都掀起冲天的泥土碎石烟柱,滚烫的气浪夹杂着锋利的石片横扫而过,所过之处士兵如同被狂风卷过的麦秆般倒下,连惨叫都被爆炸声吞没!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、血肉撕裂声与朴刀折断的脆响交织成地狱序曲!残肢断臂、破碎的甲胄、扭曲的朴刀碎片在硝烟中四散飞溅,有的甚至带着淋漓的鲜血钉在后方的断墙上,兀自滴着血珠,在暮色中画出一道道猩红的轨迹!阵型在一次次冲击下被生生凿开数道血肉胡同,缺口处露出深可见骨的 “伤口”,但周围的士兵立刻沉默地填补上去,用身体和残破的兵器堵住漏洞,前赴后继的身影在炮火中如同跳动的火焰,明知会被吞噬却依旧义无反顾!脚下的土地早已被粘稠的血浆泡成深红色的泥沼,每一步挪动都发出 “咕叽咕叽” 的粘连声,鞋底沾满的碎肉与血泥厚得能扯出丝线,仿佛要将人牢牢吸附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。
八旗重甲的冲击如同永不停歇的惊涛骇浪!身披三层重甲的巴牙喇壮汉如同移动的铁塔,甲叶碰撞发出 “哗啦” 巨响,如同死神的催命符。他们挥舞着碗口粗的巨斧、带刺的狼牙棒,嚎叫着撞向朴刀荆棘,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!
“砰!哐!滋啦 ——!” 一柄巨斧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斜刺的刀丛上,火星四溅如烟花绽放,瞬间照亮了周围士兵沾满血污的脸庞!沉重的力量让持刀的曾家军士兵虎口瞬间崩裂,鲜血顺着刀柄流淌,在粗糙的木柄上汇成小溪,手臂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,却死死咬住牙关,用肩膀死死顶住刀柄,肩胛骨发出不堪重负的 “咯吱” 声,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!旁边的同伴抓住对方重心前倾的瞬间,朴刀如毒蛇出洞般从侧下方捅出,精准刺入其铁甲护颈的缝隙,刀刃旋转半圈,那巴牙喇壮汉的咆哮戛然而止,双眼圆睁着轰然倒地,沉重的身躯砸在血泥中,溅起一片腥臭的血花!
一名清军锐兵借着同伴的掩护,像泥鳅般试图从侧面缝隙突入,身体灵活地在刀丛中穿梭。数柄朴刀立刻如同毒蛇吐信,从不同角度闪电般刺出!“噗噗噗” 几声闷响,刀尖撕裂皮甲贯入肉体,那锐兵身体猛地一僵,喉咙里发出 “嗬嗬” 的漏气声,四肢抽搐着倒下,尸体很快被后续汹涌而来的冲击踏成肉泥,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!
更惨烈的是骑兵的冲击!数名马甲催马加速,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,试图凭借冲击力强行突破!战马在距离刀阵丈许处便发出凄厉的悲鸣,前蹄被密集的刀尖狠狠扎入,鲜血喷涌而出,染红了身前的土地!受惊的战马疯狂人立,却被更多的朴刀捅穿胸腹,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,瞬间被捅成筛子,马血如泉涌般流淌!马背上的骑士被巨大的惯性甩飞,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入刀丛,“咔嚓” 几声骨骼碎裂声后,便被无数柄朴刀分割成碎块,滚烫的内脏溅在周围士兵的脸上,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!
曾英如同磐石般屹立在 “曾” 字大旗下。他的战马早已被炮弹破片击中,倒在血泊中抽搐不止,温热的马血浸透了他的裤管。此刻他赤足立于血泥之中,双脚深陷在粘稠的血浆里,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,带来钻心的疼痛。手中朴刀刀尖斜指地面,粘稠的血珠顺着森冷的刀锋缓缓滴落,在脚下汇成一小滩血洼。一发链弹带着刺耳的尖啸擦着他的头皮飞过,灼热的气浪瞬间掀飞了他的精铁头盔!“铛啷” 一声,头盔在血泥中翻滚数圈,露出他染血的短发和额角那道深可见骨、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!鲜血如同小溪般顺着刚毅的脸颊流淌而下,糊住了他的左眼,视线瞬间变成一片血红。他猛地侧头甩动脖颈,借着惯性将脸上的血水甩开,右手紧握刀柄顺势下沉,朴刀在血泥中划出一道半弧,带起一串暗红的血珠,动作干脆利落中透着久经沙场的狠劲。心中却在飞速盘算:秦翼明带着经略他们应该快到二道梁了,再坚持半个时辰,只要半个时辰,就能让弟兄们彻底摆脱追兵!
“大帅!您的伤!” 副将秦昂目眦欲裂,手中朴刀劈翻一名突进的巴牙喇,鲜血溅在他的脸上,他却顾不上擦拭,想要冲上前为曾英包扎。
曾英却未回头,左手猛地抬起,五指张开如铁爪般在空中一顿,硬生生止住秦昂的脚步。他右臂肌肉骤然绷紧,朴刀在手中微微旋转,刀刃反光刺破硝烟,精准锁定左侧一名突破防线的巴牙喇。“无妨!” 声音冰冷如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额角的血流进嘴里,泛起铁锈般的腥甜。他左脚猛地向后踏出半步,深陷的脚掌在血泥中蹬出一道弧形凹痕,借着这股反作用力,整个上半身如同拉满的弓弦骤然转向,手中朴刀带着呼啸的风声斜劈而出!“传令!左翼三队,朴刀前压三步!堵住缺口!右翼五队,稳住阵型!弓弩手!集中攒射敌军指挥旗!” 话音未落,刀锋已重重劈在那巴牙喇的铁甲肩甲衔接处,“当” 的一声巨响中,火花与血珠同时迸溅!他的指令依旧清晰、精准,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刀刃劈砍的震颤传递出去,仿佛额角流淌的不是自己的鲜血,而是冰冷的雨水。他知道自己此刻就是全军的支柱,哪怕只剩一口气,也要站在这里,为撤退的弟兄们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!这份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、如同钢铁般的意志,像无形的火焰点燃了每一个浴血奋战的士兵!主帅不倒,军魂不灭!士兵们嘶吼着填补缺口,朴刀挥舞得更加迅猛,连受伤的士兵都用牙齿咬着刀柄继续战斗,用生命诠释着忠诚与勇气!
多铎在高台上看得目眦欲裂,指节因死死攥着栏杆而发白,几乎要将木头捏碎!他眼睁睁看着那面刺眼的猩红血旗,在石砫兵的重重护卫下,像一道流动的火焰脱离了官衙废墟的泥沼,正迅速消失在通往西南山峦的烟尘之中,即将逃出他的掌心!而他那引以为傲的八旗铁流,那支踏平无数城池、从未遇到过对手的虎狼之师,竟然被眼前这堆 “破铜烂铁” 和那个脑袋开瓢了还死战不退的曾英,死死钉在了原地,寸步难行!
“废物!废物!!” 多铎的咆哮声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,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嘶吼,在空旷的高台上回荡。他猛地抽出腰刀,疯狂地劈砍着身前的旗杆,木屑飞溅中,旗绳被斩断,那面象征着权力的小旗 “哗啦” 落下,在风中无助地飘摇!“给本王冲!冲过去!碾碎他们!杀了曾英!赏万金!封贝勒!!” 他歇斯底里的命令在战场巨大的噪音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连身边的亲兵都露出惊惧之色,不敢直视他疯狂的眼神。曾英这块磐石,已然化作阻断他毁灭洪流的铁闸,在血色残阳下,用血肉之躯撑起了一道不朽的屏障,守护着身后那微弱却坚定的希望之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