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理的种子在困惑中萌芽-《明末隐龙》
面对匠人们如同面对天书般的困惑,以及一连串质朴却尖锐的问题 —— 老周攥着图纸边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,刘老栓的山羊胡因紧张而翘得更高,小王的眼睛里满是 “想不通” 的急切 —— 林宇没有丝毫的不耐。相反,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,像发现了深埋的宝藏:有疑问,才有探索的动力;有困惑,解开后才能让原理扎根更深!
他拿起一根炭笔,在旁边的白木板上快速勾勒起来,炭粉簌簌落在地上,很快画出一个简易的锅炉草图 —— 圆鼓鼓的炉身,带着一个细长的烟囱,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铜壶做对比。“大家先别急,咱们一个个说,就从‘憋住汽力’开始讲。” 林宇的声音温和却有力,像春雨滋润干涸的土地,“这也是老周师傅和刘师傅最担心的,对吧?”
老周下意识地点头,刘老栓也放下了抱在胸前的胳膊,往前凑了凑。林宇指着木板上的草图,又指了指旁边已经冷却的铜壶,壶盖还留着被蒸汽顶过的痕迹:“大家看这铜壶,昨天咱们都见了,盖子盖紧,火烧得旺,里面的汽就憋足了劲儿,能把盖子顶得‘噗噗’跳。咱们要造的大锅炉、大气缸,就是把这铜壶放大一百倍,再用最结实的铁做‘壶身’—— 锅炉用云南运来的上等精铁,反复锻打十二次,壁厚三寸,比老周师傅的铁砧还厚实,这样才能承受住里面的汽力,不会像薄铁皮一样被撑破。”
他伸手拿过刚才演示用的模型,取出里面的木活塞,指着上面裹着的油浸皮革:“至于怎么不让汽跑掉,关键就在‘严丝合缝’!大家看这活塞上的皮革,就像给它穿了层‘紧身衣’,紧紧贴在琉璃筒上,汽就跑不出来。咱们造的活塞,要在边缘套上紫铜做的活塞环 —— 紫铜软,却比铁耐磨,就像刘师傅做铜锁芯,能用十年不松。这铜环要锻打十二次,磨得比铜镜还光滑,套在活塞上,刚好能贴住气缸壁,连一根头发丝都塞不进去!”
林宇顿了顿,又在草图上画了个小阀门,像个带开关的小窗户:“接口处还要用浸过油的石棉绳和紫铜垫片塞紧 —— 石棉绳不怕火,上次刘师傅修炉门用的就是它,烧半年都不坏;紫铜垫片软,能把缝隙填得严严实实,就像咱们箍木桶时,用竹条把木板紧紧箍住,再塞点麻丝,水就漏不出来。” 他突然举起手,做了个 “松手” 的动作,“对了,锅炉上还得装‘保险门’,也就是安全阀!就像给马卸鞍时,得先松开缰绳,不然马会受惊乱蹦。这安全阀上有根弹簧,汽力太大时,能把阀门顶开,放掉多余的汽,这样就不用担心炸膛了 —— 就算里面的汽再足,也有地方‘喘气’,不会把铁壶撑破!”
“再说说‘烧水推磨’,这也是小王最好奇的,怎么让汽力变成转轮子的劲儿。” 林宇放下炭笔,走到木案中央,张开双臂做了个 “抱重物” 的姿势,“大家跟我一起想:石炭烧火,是把‘热劲儿’传给锅;锅里的水烧开,变成蒸汽,这‘热劲儿’就变成了汽的‘推劲儿’—— 就像咱们烧开水,壶盖被顶起来,那就是汽的‘推劲儿’。这股劲儿在密闭的锅炉里憋得越大,推活塞的力气就越足,就像老周师傅抡大锤,憋的劲儿越大,砸得越狠!”
他一边说,一边用拳头代表活塞,手臂代表连杆,身体代表曲轴,慢慢转动起来:“你们看 —— 我的拳头往前推(活塞被蒸汽推动),手臂就跟着摆(连杆摆动),带动我的身子转圈(曲轴旋转);要是我手里抱个石磨(飞轮),石磨是不是就跟着转起来了?这就是‘力的转换’!石炭的热,变成水的热,水的热变成汽的推劲儿,最后变成飞轮转的劲儿!” 他特意加重了 “转” 字,又指了指图纸上的飞轮,“这股劲儿可比十头壮牛拉磨还稳 —— 牛拉磨得歇气,这飞轮只要不断添煤加水,能转一整天,磨出来的面粉又细又匀!”
老周下意识地跟着比划,拳头往前推,手臂跟着摆动,眼神渐渐亮了 —— 原来这 “力的转换”,跟他用小锤带大锤打铁是一个道理!小锤的劲儿不大,却能带动大锤砸出重劲;蒸汽的劲儿看不见,却能通过活塞、连杆,让那么重的飞轮转起来!
“最后说控制的问题,王师傅担心飞轮停不下来,对吧?” 林宇看向负责锻打的王师傅,后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。林宇指着图纸上的阀门,又指了指工坊外的水渠:“这些阀门就像水渠的闸门!该放水浇地时,打开闸门;水够了,就关上。进汽阀就像‘进水闸’,该让汽进气缸推活塞时,打开;活塞推到顶,该放废汽时,就打开排汽阀 —— 就像水渠要排水,得打开‘出水闸’。什么时候开,什么时候关,咱们会做一套小机关,跟水车的‘拨片’似的,能自动控制阀门,让活塞有规律地来回动,飞轮就不会乱转,想停就能停!”
林宇的解释,像把复杂的 “铁牛” 拆成了一个个工匠们熟悉的物件 —— 铜壶、木桶、石磨、水渠,再配上生动的手势和模型演示,抽象的 “气压”“力的转换”,变成了能摸得着、看得见的日常场景。虽然 “热效率”“材料强度” 这些词他们还是听不懂,但那层笼罩在 “烧开水推铁牛” 之上的神秘面纱,被一层层揭开了。
老周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,皱纹里的铁屑仿佛都亮了几分。他不再攥着图纸,而是伸出手,模仿林宇的动作,一边比划一边喃喃:“热力变推劲儿,推劲儿变转劲儿… 严丝合缝不让汽跑,还有保险门…” 每说一个词,他的眼神就亮一分,茫然被强烈的求知欲和跃跃欲试的挑战欲取代 —— 这么大的铁壶、铁缸,虽然难造,但只要按林帅说的,一步步来,说不定真能成!
刘老栓凑到模型旁,拿起那个木活塞,摸了摸上面的皮革,又看了看图纸上的紫铜活塞环,小声嘀咕:“紫铜锻打十二次,再磨到严丝合缝… 虽然难,但慢慢磨,总能成。” 他之前对 “半分误差” 的恐惧,变成了 “想试试” 的念头。
小王拉着李铁山的胳膊,手指着图纸上的飞轮,声音里满是兴奋:“李师傅!您说这飞轮要是装在船上,是不是就不用靠风了?不管是顺流还是逆流,只要烧开水,船就能走?” 李铁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笃定:“按林帅说的道理,还真有可能!以后咱们说不定能造出‘不用风的船’!”
工匠们开始交头接耳,讨论声不再是之前的焦虑,而是带着 “原来如此” 的恍然和 “试试看” 的期待。有人指着图纸上的锅炉,讨论怎么锻打才能保证壁厚均匀;有人拿着模型活塞,琢磨紫铜环该怎么磨;小王甚至已经开始画草图,想试试做个小飞轮。虽然还有疑虑,但最初的困惑和排斥,早已被对 “铁牛” 的期待取代 —— 原理的种子,已经在他们心中悄悄萌芽,只待后续的实践,便能生根发芽。